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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不平事

【沐竹】你我之间(3)

(三)


星罗帝都城东,邪眸圣王神庙巍峨伫立,金顶在朝阳下灿灿生光。

 

神庙内钟声悠扬,一众信徒贴地跪拜,祷告声不绝如缕。

 

一周后就是星罗大帝的五十寿辰,皇帝陛下特意携着后妃、子眷和各世家大族,来神庙朝拜星罗帝国的守护神。

 

神庙中心,邪眸圣王的巨大雕塑下,星罗大帝正俯身跪拜,将所有繁琐的礼节竟是执行得一丝不苟。

 

后妃和众臣看在眼里,心绪却无比复杂:如果不是因为几个月前那个插曲,陛下现在跪拜的,会不会就是星罗三皇子戴沐白了?

 

这件事已是举国皆知。几个月前,大供奉发现神庙有异动,派遣戴天公爵详查,最后发现邪眸圣王的神体竟然降临在了远在天斗参赛的三皇子戴沐白身上。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料戴天公爵竟勾结武魂殿,以准三皇子妃——幽冥朱家二小姐的性命威胁三皇子,三皇子竟也毫不犹豫的献祭邪眸天眼,失去了传承机会。

 

消息传来,星罗大帝震怒,以外戚干政的叛国罪名,将戴天的家族满门抄斩。公爵府上除了罪魁祸首戴天在武魂殿庇护下逃走,其余人被尽数屠杀,无一幸免。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祸乱因朱家二小姐而起,但陛下对朱家却并无怪罪之意,反而下令:从戴天族中没收的封地和财产,一半充公,一半则赐给阿尔法国王室幽冥朱家,以示抚恤。

 

经此劫难,处在漩涡中心的幽冥朱家不仅毫发无伤,反而圣宠日隆。众臣虽不敢明言,暗自却都摇头感叹:一来果真红颜祸水,三皇子爱美人不要江山,令人痛惜;二来,邪眸白虎和幽冥灵猫的羁绊,果真百世绵长、难以割断啊。

 

典礼事毕,跪在地上的臣子们纷纷起身,有心人这才发现:那次事件的男女主角——三皇子和竹清公主去哪儿了?

 

 


圣王神庙的某个僻静角落,一处露天喷泉的石阶上,有一对年轻男女相依而坐。

 

女子一袭墨色长裙,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微低着头,几缕发丝垂落在石阶上。她一只手支撑着上半身,另一只手摊开,掌心放着几粒玉米,让石阶上站着的一圈麻雀在她手心啄食。小麻雀古灵精怪,在她身边蹦蹦跳跳,她也唇角带笑,同它们逗趣。

 

紧挨着她坐着的是一个金发男人,穿着一身白底金纹的皇家礼服,领口处解了几颗扣子,隐隐露出古铜色的健壮胸膛,一件正经的礼服竟是被他穿出了几分性感狂野的味道。他一手搂着女子的腰,一手玩着她垂落肩头的秀发,满眼宠溺地盯着她轮廓优美的侧脸。

 

晴空无云,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他们身上。空气很静,只有麻雀的啁啾和喷泉淙淙的水声。女子低头看着小鸟,男子则看着她。她喂鸟喂得入了迷,懒得搭理他;他则玩她的头发玩得入了迷,没想打扰她。彼此没有言语,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戴沐白对麻雀什么的不感兴趣——事实上,只要有竹清在场,他对其他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他一边把竹清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指尖,一边近距离欣赏她的脸:她的睫毛又翘又密,像蝶翼扑闪扑闪;她的眼眸则如黑夜星辰,明耀而幽深;玉雕一般精巧的鼻子下面,是宛如蔷薇花瓣的嫣红双唇,他永远忘不了吻住她唇时的凉柔触感。

 

于是戴沐白内心又开始了每日例行感叹:哎,我家竹清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

 

他还没感叹完,一个急冲冲的男声突然打破了宁静——

 

“三皇子殿下!!”

 

麻雀纷纷惊飞,有几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戴沐白皱眉抬起头,看见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年轻男人正扶着石柱喘着粗气,看打扮像是神庙大供奉身边的侍卫。

 

“三殿下!原来您在这里,叫我好找!我——”

 

声音戛然而止,那男人像是看什么看呆了,沐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原来是竹清正抬起头来,一脸淡定地看着他们两个。

 

沐白的内心一阵烦躁。他非常熟悉这种表情——每当那些不识相的男人第一次看见他家竹清时,都会露出这副表情。

 

于是他作势咳嗽了一声。

 

侍卫许飞猛地回过神来。他刚才的确是看呆了——天哪,他虽然听说过朱家二小姐长得很好看,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好看啊!!那双眼睛……该不会就是邪眸圣王的天眼吧?怪不得能把人魂魄都勾去了呢!

 

等等,三皇子殿下刚才是不是咳嗽了一声?许飞迅速整理面部表情,垂下目光,不敢正视这对情侣——他在听说准三皇子妃很好看的同时,也听说了三皇子很介意别的男人盯着她看的事实。人们说,那个三皇子一遇到这种情况,心胸就会变得非常狭窄,脾气也会变得非常暴躁。

 

“那个……我……我奉大供奉之命来找您,大……大供奉大人想见见您。”

 

这个侍卫似乎是被吓着了,眼睛盯着地板,结结巴巴地说。

 

竹清闻言微微蹙眉。沐白则对这个侍卫的表现很满意,站了起来:“唉,麻烦还是躲不过啊!竹清,我们走吧。”

 

“三……三殿下!大供奉大人特意嘱咐……”侍卫紧张到了极点,话也变得吞吞吐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嘱咐说他只见您一个人,请……请您……请您单独来。”

 

“什么?”戴沐白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不可能!要么我和竹清一起去,要么不去!”

 

竹清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抿了抿唇,伸手拉住沐白的衣袖:“别这样。你快去吧,不要忤逆了大供奉的意思。”

 

沐白转过头看着她,怒意未消。她回以平静而坚定的眼神,淡淡地补充道:“刚好我也坐久了,想请这位先生带我参观一下神庙,你就别管我了。”

 

许飞站在原地,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沐白的回答异常坚决:“不行。”

 

竹清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然后睁开,温柔地注视着他:“快去吧。”

 

沐白心软了下来,搂住她的脖子,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低声说:“在圣坛外等我。”然后转身向大供奉居住的主殿奔去。

 

竹清低下头,睫毛微微颤动:躲不过的,沐白终究还是要给大供奉一个交代。

 


 

邪眸圣王神庙的大供奉大人,事实上应该算是三皇子戴沐白的恩人。

 

当年戴沐白刚出生,在神庙由大供奉主持受封皇子之位,大供奉抱起他,放在圣坛上,说了一句话:

 

“邪眸双瞳,有帝王之相。”

 

这句话改变了戴沐白的命运。眸生双瞳,这在普通人看来不过就是一个相貌上的特点,但如果这句话出自德高望重、万民敬仰的圣王神庙大供奉之口,事情就变得不简单了。

 

因为这句话,戴沐白那个出身低微的母亲,从此在后宫有了立足之地;因为这句话,大皇子戴维斯背后的势力再大,也不敢在帝都城动戴沐白一根手指头;也因为这句话,朱家的二女儿诞生之时,便不得不奉旨指婚给三皇子。

 

大供奉是戴沐白的恩人。他把他从一个卑微的角落推到了帝国的舞台中央,把他从一个不被看重的庶出皇子变成了嫡出皇子最大的竞争对手。

 

谁能料到,大供奉的预言竟在一个突然的时刻成了真。谁又能料到,这个成真的预言,最后还是昙花一现,功亏一篑。

 

对于戴沐白为她献祭天眼的事情,大供奉至今没有做出任何评论。不过——想到这里,竹清自嘲地笑笑:可以确定的是,大供奉大概是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正想着,那个男声又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竹清公主?”

 

她抬头,撞见一张写满期待的脸。

 

那个年轻侍卫见她望向自己了,心里大喜,鼓起勇气说:“我叫许飞。带您参观神庙是我的荣幸!请跟我来吧!”

 

他还真当真了。竹清不忍拒绝,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吱哑”一声,戴沐白推开主殿大门,走了进来。

 

邪眸圣王神庙的大供奉端坐在正前方,面前一张圆桌上,两杯茶冒出袅袅的热气。

 

大供奉已年过百旬,须发皆白,仍精神矍铄。浓密的眉毛下面,是一双锐利的眼睛,右瞳如烈焰般深红,左瞳如海水般湛蓝——双眸异色,邪眸族人。

 

算起来,大供奉应该是戴沐白祖父的表亲。

 

星罗帝国的邪眸族人其实都是白虎皇室的表亲。众所周知,白虎皇室奉行最残酷的皇位继承制,每代皇子只留最出色的那一个,其他人轻则废掉武魂流放边疆,重则极刑处死——全凭新帝心情。

 

但,皇子虽然只能存活一个,公主们却可以一生衣食无忧,平安终老。为传承邪眸戴家的血脉,皇室公主在出嫁之后,通常都会选择让继承了自己邪眸白虎武魂的子女随戴姓,成为邪眸族人——

 

这一类人,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是皇帝,父辈通常也来自世家大族,在帝国可谓养尊处优,位高权重。他们虽然姓戴,严格意义上来说仍然算是外戚,但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会忘记自己的外戚身份,仗势欺人,甚至干涉皇族内政,触怒皇帝,以最惨痛的结局收场——公爵戴天,就是最近的例子。

 

大供奉便是皇亲国戚出身,但放弃了俗世权力,将余生奉献给星罗的守护神。他的魂力境界深不可测,为人也光风霁月,广受尊敬。

 

但光凭魂力或者德行,是无法在星罗帝国把持神权且与皇权相安无事的。星罗是个皇权非常集中的国家,皇帝是邪眸圣王的直系后代,地位至高无上,不容任何挑战。

 

因此,大供奉一直非常恪守外戚不得干政的信条,置身于皇权更替的血雨腥风之外,绝不越线一步。他对三皇子戴沐白的确青眼有加,但也仅此而已,他从未在公开场合给予三皇子任何帮助。

 

不过此刻不是公开场合。眼见戴沐白走来,大供奉眉眼舒展,露出慈父般的神色。戴沐白的脸上丝毫没有先前发过怒的痕迹,反而带着一种稍显刻意的愉快和热情——“大供奉,您找我?”

 

大供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是啊,在典礼上没看见你。坐吧。”

 

沐白老实不客气地坐下,顺手拿起茶杯,也不顾茶水滚烫,就开始喝起来。

 

大供奉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地开口,问道:

 

“竹清公主可还安好?”

 

沐白神色自若,洒脱地说:“竹清天天和我待在一起,怎么会不好?人人都羡慕我运气好呢。”

 

大供奉没有立刻搭话,而是饮了一小口茶,放下茶杯,悠悠地说了一句:

 

“依我看,运气好的,是竹清公主吧。”

 

戴沐白眼神骤然一冷。

 


 

竹清公主已经盯着这幅壁画看了很久了。

 

许飞凑过去看,画的正中央是一个跪在地上的华服女子,她的前方站着一个一身王袍的男人,正将一顶王冠高高举起,准备戴在她的头上。他们背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文武百官。

 

年代久远,这幅壁画的大部分内容已经斑驳不清,但那个女子恭敬的神色和男子威严的表情却仍然栩栩如生。

 

“啊……这幅画画的是当年邪眸圣王为幽冥王后加冕!”许飞见竹清公主有兴趣,于是认为自己也该解说几句,“幽冥王后是圣王的原配妻子,算起来,还是公主您的直系祖先呢!星罗的大部分江山都是靠他们的武魂融合技打下来的,所以圣王一登基,就把他的妻子加冕为王后,母仪星罗,掌管后宫。”

 

“……后宫?”竹清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

 

正沉浸在历史中的许飞毫无察觉,接着说:“对啊,后宫。不光是这样,圣王百级成神以后去了神界,王后就立长子为帝,自己当了摄政王太后,替圣王打点朝政,统治了星罗整整七年呢!七年后她还政给儿子,圣王的长子把国王的称号改成了皇帝,还追封圣王为太上皇,他母后为皇太后!所以,圣王的妻子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竹清并没有被他的热情所感染,反而皱了皱眉,问道:“那幽冥王后的塑像在哪?”

 

“这……”许飞面露尴尬之色,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幽冥王后……没有成神,这神庙里……也没有供奉她的雕塑了。”

 

“但就像你说的,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对圣王来讲也很重要,”竹清继续质疑,“那为什么你们不供奉她的雕塑呢?”

 

许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女人啊!如果不是因为圣王……”

 

他意识到自己是对先祖不敬,赶紧住了口。竹清眯起眼睛,冷冷地说:

 

“在战场上,魂师是不分男女的。”

 

许飞不敢搭话。他心想:别的我不知道,但对您这样的美女而言,肯定还是有区别的。

 

竹清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想法,面寒如霜,转身就走。

 

 

 

 戴沐白的眼神骤然一冷。他沉声道:“大供奉,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竟毫不避讳,直接挑明了问。

 

大供奉却没有明答。他垂下目光,盯着面前茶杯上的袅袅白烟,语气平淡:

 

“你们回来以后,我一直没机会见一见竹清公主。不过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很美。”

 

“我爱她,不是因为她美!”沐白已经被话里的含义激怒,语气也激烈了几分,“她长成什么样我都爱她。我在还没有见过她的时候就开始爱她了!”

 

大供奉不为所动,轻轻一叹:

 

“世间万事万物,最难的就是一个情字。”他声音陡然抬高,“唯有无情者才能成大事!”

 

戴沐白毫不示弱:“无情无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供奉端视着他的怒容,摇摇头,语气悲哀:“三皇子,你从小就有情有义。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想挽回大皇子戴维斯,你的情义能改变他吗?你的另一个兄弟唐三正在被武魂殿满世界追杀,你的情义又能拯救他吗?”

 

沐白没想过大供奉还知道唐三的事,深吸一口气,继续反驳:

 

“无情,只是弱者的借口!只有没有实力的人,才会天天叫嚷着要无情,搞一些偷袭、暗杀的勾当!”

 

大供奉面对他燃烧的怒火,仍然心平气和:“无情,是你们白虎皇室的制度。能当上皇帝的,都是无情之人。”

 

“您以为我真想当这个皇帝吗?!您以为我不痛恨这个制度?”戴沐白站了起来,浑身罩上阴影,像一头发威的老虎,“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谁想争这个位子?难道我要下令把我的弟弟全都杀光?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和竹清的孩子自相残杀?这个皇帝,白给我当,我都不要!”

 

 

 

竹清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想法,面寒如霜,转身就走。

 

她心中不悦,但也不怪他,因为这就是世人的看法。自古以来就是如此,邪眸一族的男人是光,幽冥一族的女人就是影。他端坐皇位如光闪耀,她退居幕后如影随形。

 

人们只记得邪眸戴家的皇子流了多少血,却忘记幽冥朱家葬送了多少年轻的姑娘。

 

她和沐白在世人眼中并不是特例。人们只记得戴沐白在一对一的决斗中战胜了蓝电霸王龙家族的玉天心,却忘记事后是她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他三天三夜;人们只记得他和御前大将军打成平手然后安然无恙地返回帝都,却忘记是她带着他潜入药海谷求得九心丹才助他东山再起。

 

人们只记得他在危急时刻献祭了邪眸天眼换她平安,却忘记正是因为这场献祭,他们达到了武魂的终极融合,才把星罗皇家战队彻底击败。

 

就像这座圣王神庙,人们只记得星罗皇室的武魂是邪眸白虎,却忘记了建立星罗的不是邪眸白虎,而是幽冥白虎。

 

 

 

竹清在邪眸白虎的巨大雕塑前停住脚步,仰头凝望。许飞见状赶紧追上去,还想再解释:“公主,在下不会说话,您别多心!”

 

竹清回头,直视他的眼睛,问了一句大大超出他意料的话:“许飞,请你和我说实话——你也认为我是个祸害吗?”

 

许飞被问傻了,呆呆地看着她幽深的眼眸——夜色般漆黑的瞳孔,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右瞳深处晕染着一缕浅红,左瞳则是淡蓝。

 

这双邪眸天眼献祭所化的眼睛,除了虎的高贵,还自带一种猫的魅惑,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力量。

 

他猛地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关于竹清公主的评价——六长老对着她的背影叹气:“这种妖孽的美,真是不祥啊。”守门的侍卫窃窃私语:“三皇子连邪眸天眼都愿意给她,将来她要整个国家,是不是也要送给她?!”……

 

看到他的表情,竹清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许飞回过神来,见她神情冰冷,讪讪道:

 

“公主,您这么美,难免有人要说闲话,您别在意……”

 

竹清自嘲地一笑。是的,她很美,而美丽是一种罪过。人们打量着她,像打量一个花纹繁复的瓷器,除了装饰,毫无用处。

 

唯有沐白不同。他欣赏她所有的美,也接纳她所有的不完美。在他眼里,她不仅是他的情人和妻子,更是他武魂融合的搭档和并肩作战的战友。

 

她总是和他并肩而立,不是以附属者的形象,而是以平等的姿态。

 

他们是平等的。她永远不会跪在他面前,等待被他加冕。他们会并肩站立,把王冠戴在自己头上。

 

他称圣,她便也称圣;他成神,她便也成神。

 

 

 

许飞在旁边怯怯地看着竹清公主,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眼中有光芒流转,几乎将他灼伤。

 

她转头,深深地看向他,回答得异常简洁:

 

“我会让他们无话可说。”

 

 

 

“……这个皇帝,白给我当,我都不要!”

 

戴沐白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听到这种回答,任谁都会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失态。大供奉却面不改色,仿佛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他也语气铿锵,厉声道:

 

“而你本有机会改变这个制度!”

 

戴沐白坐回了椅子,平复着呼吸,也压抑着怒火,尽力冷静地陈述:

 

“大供奉,如果这就是您叫我来的目的,那当初我和邪眸圣王怎么说的,今天也怎么告诉您:

 

“竹清是我最爱的人,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而我做的根本连牺牲都算不上,为了竹清这种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大供奉的脸上终于浮现了类似震惊的情绪,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于是闭上眼睛,屏息定神。

 

沐白接着说:

 

“大供奉,您可能无法理解,但这就是我。我非常尊敬您,对这件事情请您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大供奉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是啊,我是越来越不能理解你了。那个丫头出现以后,星象就变得非常复杂……我看不清她是会助你,还是毁你。”

 

“她爱我,这就够了。”沐白简短地说。

 

大供奉摇了摇头,垂下目光:“该说的都说了,该问的也问完了。你走吧。”

 

戴沐白也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临开门,他忽然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大供奉,您现在还认为我有帝王之相吗?”

 

大供奉仍然目光低垂,眉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三皇子有帝王之相,却非……帝王之材。”

 

戴沐白冷笑一声,大步走出主殿,“唰”地关上了门。

 

 

 

看到那个金发身影在不远处出现,竹清紧皱的眉头瞬间就舒展了。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沐白也看到了她,心头一热,之前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走下阶梯,大步向她奔去,她也提起裙角,飞扑到他怀里。

 

风轻云淡,阳光和煦,圣坛前的阶梯上,金发男子和黑衣少女奔向彼此,紧紧相拥。

 

他们微笑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很自然地,双唇凑近,深深一吻。

 

错杂分布在四周的长老、侍卫和杂役见状都转过头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良久,唇分。

 

沐白近距离看着竹清的面容,心里快乐得要爆炸——父皇到神庙来朝拜,真是选了个好日子啊!

 

竹清眼见不可一世的戴少此刻笑得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咬唇忍住笑,扬起眉毛:“走吧。”

 

他们牵着手走下台阶,身侧是纯金打造的圣坛,坛底镶嵌着白虎皇室的族徽,有一股清泉从圣坛上方汩汩流出,水声潺潺。

 

沐白忽的停住脚步,指着圣坛说:“看到这个圣坛没?当年你夫君我就是在这儿洗了个澡。”

 

竹清想象着那个嗷呜乱叫的婴儿,忍不住莞尔一笑,打趣道:“真可惜没亲眼看见。”

 

“无所谓。”沐白耸了耸肩,一脸不正经,“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如果你着急的话,今晚就可以实现。”

 

竹清脸红了,故作镇静道:“在圣坛前面调情,当心遭天谴。”

 

“我没有调情,我说的都是真话。”沐白语气异常诚恳,“更何况,这里本来就是说真话的地方。你知道吗?不仅皇子公主出生,要在这里受洗,皇帝皇后结婚,也要在这里发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朝圣坛走去,把手放在圣坛顶端:“来都来了,我也发个誓吧,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竹清静静看着他,他朝她笑了笑,然后整理面容,表情严肃,朗声道:

 

“我戴沐白在此发誓:朱竹清是戴沐白一生唯一挚爱,赴汤蹈火,心甘情愿;剖心析胆,在所不辞。唯愿此心不改,此生不换,同甘共苦,生死相随!”

 

 

 

声音虽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震惊之余,都偷眼看竹清公主的反应。

 

朱竹清没有像众人所想的那样做出反应:她没有红着脸嗔怪“你真讨厌”,没有流着泪回应“我也爱你”,更没有心疼地怪罪“干嘛发这种毒誓”。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平静地微笑着,看着他。

 

但旁人能看出来,她是真的相信了这个誓言,接受了这个誓言。

 

沐白也微笑看着她。他了解她胜过任何人,所以对她的反应他毫不奇怪。

 

他眉眼轻扬,笑道:“老婆,要不你也许个愿吧?”

 

于是竹清上前一步,把纤手放在圣坛顶端,眼眸闪耀,笑靥明媚。阳光倾泻在她身上,把她低垂的睫毛都镀成淡淡的金色。她开口,嗓音轻柔,言辞也如这阳光一般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我希望,你我之间,誓言成真。”




——TB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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